暗月DarkMoon

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,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。

【利威尔bg】宪兵×旧情人 | MP × Old Lover | 03


03.星星


“想要落到地上的星星。”


这是艾瑞斯·弗格尔在十二岁到十八岁这六年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。在看书看到星座占卜的时候,在洇到地上的水渍晕成不成型的五角形状的时候,甚至在练习格斗术时被揍得眼冒金星的时候,她总会深深地叹一口气,末了,说出这句把利威尔的耳朵都磨出茧的话。


而利威尔对她的回复通常是:“收拾收拾,准备吃饭了。”即便是在平安夜这个连地下街都洋溢着浪漫的节日,他的回答也依然如旧。


“……无趣的男人。”艾瑞斯瘪了瘪嘴,纤细白皙的小腿一伸,丢下书从沙发上跳了下来,像一只灵巧的兔子。


“嘁,不过是块烧热了的石头而已,有什么稀奇的。”利威尔一边嘟囔着,一边从厨房里把土豆炖汤和烤香肠端了出来。


“才不一样,流星是会带给人好运的东西,”艾瑞斯抽开椅子坐了下来,冲利威尔眨了眨眼睛,“你记得吗,那次法兰感冒,伊莎在对着流星许愿后,法兰……”


“十天就好了,是吗?”利威尔冷笑了一声,“看起来感冒好不了也是件难事啊。”


“但那个时候我就是在对着流星许了愿之后被你领回家了啊……”沉默了一会儿,艾瑞斯闷闷地说道。


利威尔愣了一下。他的视线穿过冒着热气的汤锅,抵达了桌边抱着膝盖、低垂着脑袋的女孩脸上,而自己的回忆仿佛也和这白团团的雾气交融纠缠在了一起。


“今天是你……”利威尔有些恍惚地开了口。


“嗯,六年了呢,”艾瑞斯浅浅地笑了,仰起头,真诚地看向利威尔,“谢谢你,利威尔。”


 

 

六年。


艾瑞斯已经在家里呆了整整六年了。无数崭新的经历为二人共同生活的小屋添砖加瓦,但是利威尔仍然清楚地记得,六年前那个小鬼刚刚闯进来的样子。


六年前的自己也不过二十一岁,在浑浊的空气中呆久了,难免会想着出去透透气。利威尔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,在地下街东头的通风口处见到艾瑞斯的。那个时候的女孩比现在要小很多,留着齐耳短发,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。她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,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红色毛衣开衫,赤着脚站在落了雪的岩石上,正在抬头仰望着什么。听到身后有人来了,女孩扭过了头,愣了一下,然后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天真到无言的笑容。


“你看,是流星。”


利威尔眯起了眼睛,顺着女孩的指尖看去,果然看到了好几颗从天边划过的流星。那些流星并不显眼,除了拖着纤细的尾巴之外,甚至和普通的星星没有什么差别,但是女孩却看得兴致勃勃,一张一合的嘴巴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。


在最后一颗流星消失在天边后,她又站了一会儿,方才拢了拢身上的衣服,从岩石上跳了下来。借着月光,利威尔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。她又冲自己笑了笑,祖母绿的眼睛在洞穴里熠熠生辉,和她那卷曲蓬乱的短发一起,让利威尔觉得有一种来自森林的、天真又不失野性的美丽。


即便再可爱,二十一岁的利威尔也不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鬼心动。他只是心头快速地闪过了一个念头——啊,有点可惜。


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和这个“可爱的小鬼”再次相遇。第二天一大清早,他拉开了门,一抹暗红猝不及防地跃入了他的眼帘。那个冲着流星傻笑的女孩此时正蜷缩在他的门边,低垂着脑袋,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。利威尔用脚尖轻轻地碰了碰,女孩瘦弱的身躯无声地倒了下来,倒在他刚刚收拾好的地板上。


女孩躺在地上小声地喘息着,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。利威尔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和腿上都是青紫的伤痕。他蹲下身来,皱着眉碰了碰她的脸。太烫了。简直比锅炉里的煤炭还要烫。他又贴着她的心脏听了听,声音很微弱,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停止了一般。


利威尔有两个选择。一,趁着街上还没有什么人,把这个小女孩像垃圾一样丢到不为人知的角落——这样的角落在地下街简直比贵族们吃过的面包还要多,一定不会有人发现;二,做一个好心的冤大头,用家里为数不多的药品去试着给这个女孩退烧,但是不仅一分钱都得不到,甚至可能和直接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是一个结果。


那一天是837年的12月25日,二十一岁的利威尔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可以称之为重大的选择,同时,也从名为命运的女神那里,收获了自己人生中最宝贵的生日礼物。


 

 

利威尔静静地看着艾瑞斯。她和六年前相比长高了许多,也结实了许多,不再像刚开始见到的那个豆芽菜一样了。她始终留着卷曲的短发,说在地下街这样缺水的地方,头发短了比较方便一些。黑色的短发依然把她的眼睛衬得很精神,干净清澈得好像不应该是一个地下街生长的女孩该有的一般。


利威尔觉得自己的心脏稍稍有些悸动,他突然间意识到,从他捡到她开始,已经过去了六年了。从懵懂稚嫩的十二岁到娉娉袅袅的十八岁,艾瑞斯这朵他在地下呵护了六年的小鸢尾花,如今已经成长为了最茁壮美丽的时候。他猛然想起了当时和她定下的“契约”——他允许她在家里生活六年,直到她成年,从此之后她的路,由她自己来定。


他和她一起吵吵闹闹地生活了六年,柴米油盐的琐碎让他差点忘了那时的契约,可是规矩是他定下的,即使她忘了,他也必须向她再次提出来。就像那个时候他救她的理由是“他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”一样,现在的他同样没有资格决定她的人生。


“怎么了?”艾瑞斯不明所以地看向他,那股单纯的模样少有地让他产生了心慌的感觉。好在这个采购回来的法兰伊莎贝尔闯了进来,打破了这不知该称得上是尴尬还是暧昧的气氛。


“利威尔大哥,我们回来啦!”


“抱歉回来晚了,那些吝啬的家伙,就算过节也不肯把酒卖的便宜些……利威尔?”


法兰抱着几瓶酒走进了家门,一眼就瞥见了神色有些古怪的利威尔。他带着疑惑叫了声利威尔,后者怔了一下,敛了复杂的情绪,淡淡地说道:“没什么,吃饭吧。把你们的手洗干净,弄脏的靴子都给我丢进浴室。”


“是是——利威尔长官——”


 

 

看得出来法兰、伊莎贝尔还有艾瑞斯为这顿晚餐费了不少心思。没有精致的佳肴,就努力凑出活跃的气氛;名义上是圣诞节,实际上是为了替自己庆祝生日。这一切,利威尔都看在眼里。他不是多么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人,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微笑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程度的回应。


而这一切,他们也都看在眼里。


如同千千万万地下街的居民一样,为了省灯油钱,利威尔家一向熄灯很早。平安夜破格地尽情闹过之后,屋子的主人就把三个人都赶回了各自的房间睡觉。


利威尔的房间恰好临街,就算不点灯,窗户里也会透出一点街上的煤油灯的亮光。他枕着手臂侧躺在床上,尽管闭着眼睛,心里却还在想着艾瑞斯的事情。忽然,卧室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,像一只兔子偷摸着跑进了房间。利威尔暗自发笑,身体却依然不为所动,保持面朝窗户的姿势。


小兔子蹑手蹑脚地爬到了自己的床头,静了一会儿,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枕头下方塞着什么。利威尔猛地回过了身,一把抓住了那只惊慌失措的兔爪子。


“啧,大半夜,鬼鬼祟祟的。”


利威尔说着就要去查看艾瑞斯到底给自己塞了些什么,却被女孩一把摁住了手,气鼓鼓地冲他抱怨道:“圣诞老人的礼物,要到第二天才能查收。”


“你又不是圣诞老人。”


“我就是,”艾瑞斯跪坐在地上,喝醉了的碧绿眼睛眨了眨,“谁说圣诞老人不能是个女孩了?”


利威尔盯着她看了三秒。三秒后,他笑了出来。


“好吧,”他耸耸肩,收回了手,“那我就假装你没有来过。回去睡觉吧。”


“不行,你要是偷偷看了怎么办?”

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

艾瑞斯笑了。像以前无数次那样,扬起嘴角,弯起眼睛,冲他露出了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。她扑向了他,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压在了身下。


“喂,”利威尔握住了她的肩膀,心里稍稍有些慌乱,“搞什么?”


“我想和你一起睡,利威尔,”艾瑞斯撑在他的胸膛前,毫不遮掩地盯着他,轻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撩拨着他的心弦,“让我留下来。”


让我留下来——


这五个字让利威尔愣了一下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试探性地伸出了手,把手指插进了她颊边散落下来的头发,摸了摸她微热的脸蛋,她没有拒绝,反而乖巧地蹭了蹭;他的手慢慢地向她的后脑勺探去,将她的脑袋摁向了自己,她也没有拒绝。


属于少女的温热先是在自己的鼻尖停留了一小会儿,然后终于温顺地落到了自己的唇上。利威尔第一次知道,原来女孩子的嘴唇可以这么柔软、这么甜美。


他实在无法压抑自己克制已久的情感了,一转攻势把她压在了身下,以一贯的风格温柔而强硬地吻着她,直到她略显委屈地嘤咛出声,他才惊觉自己已经逾矩太多。


“抱歉。”


利威尔压低了声音,短促地道了歉。他想翻身下床去浴室冷静一下,却被艾瑞斯拽住了衣袖。她在他惊讶的视线中搂住了他的脖颈,贴上了他的胸膛,把两个人分开的距离再次拉近。


“利威尔,不要走。”她喃喃地说道。


 

 

J/情/过/后的艾瑞斯安静地躺在自己臂弯里。他知道她没有睡着,便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。果然,女孩哼唧了一下,睁开了眼,愣愣地望着他。


“确定好要留下来了吗?”利威尔低声问道。


“利威尔,”艾瑞斯皱起了眉毛,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,“睡了我又不对我负责的话,可是会遭天谴的。”


“只是确认一下你的意愿,”利威尔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微微下垂,“会很辛苦的。”


“才不辛苦,”艾瑞斯搂过他的脖子,轻声说道,“而且,我也没有地方去了吧。”


利威尔默默注视着怀中的女孩儿,伸出了手,把她湿漉漉的头发绕到了耳后。他又在她的眼角落下怜惜的一吻,然后握住了她的手,将她搂得更紧了些。


“对了,”女孩忽然钻出了自己的怀抱,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了一个朴素的硬纸盒子,递到了他的面前,“打开看看吧。”


“不是说第二天才能看么?”


“已经到第二天了,”艾瑞斯笑了笑,“生日快乐,利威尔。”


利威尔抿起唇,打开了小盒子。是一条精致的白色丝质领巾。在窗外灯光的衬托下,领巾的边缘泛着好像玉石一样柔和光洁的珠光。他一下就怔住了。


“喜欢吗?”艾瑞斯直起了身子,纤柔的胳膊从身后缠上了他的臂膀,歪着脑袋在他耳边说道,“觉得你经常穿衬衫,应该会很合适戴这个。”


利威尔的心紧了一下。


“你哪里来的钱?”


他不想这么直接,但是搞清楚这个问题是当务之急,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。


果然,女孩不满地撅起了嘴,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,“我就知道你只关心这个。”


利威尔上下打量着艾瑞斯,眼眸沉下了下去。


“你去找‘老猫’了?”


“老猫”是地下街东边最有名的J/院“米特拉塞”的老鸨,至于她的真名……恐怕早都没几个人记得了。她的J/院经营得风生水起,做的生意像猫一样狡猾,里面的女人又都像猫一样婀娜多姿,久而久之,大家都叫她“老猫”了。


艾瑞斯看向利威尔,眼神稍稍有些黯淡,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。在男人发作之前,她蹭的一下凑了过去,用手捂住了他的嘴。


“我只是去他们那里帮忙洗床单和衣服,没有去……那个……”艾瑞斯的脸有些微微发红,末了又小声地补充道,“我发誓。”


利威尔握住了艾瑞斯的手腕,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唇上放了下来,平静地说道:“我当然知道你没有,可你也不该为了一个礼物而跑去垃圾遍地的J/院去做工。就算你再怎么洁身自好,那些家伙做出伤害你的事情,‘老猫’也不会多说什么。”


“可是他们都知道,我是你的……”


“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,”利威尔屈起手指,蹭了下艾瑞斯的侧脸,“以后不许做这种事了,听到了吗?”


“知道了……”艾瑞斯低垂着眼睛,有些失落地看向利威尔手里那条洁白的领巾。利威尔眯了眯眼睛,起身下了床,走向了床边的衣柜。


“领巾我很喜欢,”利威尔淡淡地说着,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枚银饰,握进手里,“那么,作为回礼,我也有东西给你。”


利威尔朝她走了过来,在她的面前缓缓地摊开了手掌。一枚漂亮的星星吊坠静躺在他宽厚的掌心,像一个熟睡的精灵。艾瑞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枚银色星星,半张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。


“是……落到地上的星星……”


“嗯,”利威尔漫不经心地说道,“是妈妈留下来的。”


艾瑞斯犹豫伸出的指尖像是碰到了火苗一样,急急忙忙地缩了回来。“不行,既然是库谢尔阿姨留下来的遗物,我就不能要。”


“……我还没说完,”利威尔握住了女孩缩回去的手,覆在那颗星星之上,“妈妈说将来要是有了喜欢的姑娘,就把它交给她。”


艾瑞斯怔怔地看着利威尔将星星握进了她的手里。利威尔的手掌很温暖,让银色的星星显得有些发凉,但是没过一会儿,星星就被自己的手心捂热了。


“喂,你——”


利威尔有些慌乱的声音响在耳边,艾瑞斯回过了神,这才发现眼泪早已经决堤,大颗大颗地落在了手背之上。


她慌忙地抹掉泪水,但是眼泪却不知怎么的越擦越多。利威尔轻轻叹息了一声,从床头拿起手帕,一下一下仔细地替手忙脚乱的女孩擦着眼泪。在他的手离开她的脸颊的时候,艾瑞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
“利威尔,”她小声地喃喃道,“能替我戴上它吗?”


利威尔看着女孩羞怯的模样,轻笑了一声。


“嗯。”


他从她的手心拾起细小的银链,把双手绕到她的后颈,凭着感觉摸索着锁扣的角度。“咔哒——”他替她戴好了项链。银色的星星垂在锁骨的下方,落在了好像雪原一样的肌肤之上。


艾瑞斯微微抬起头来,冲利威尔露出了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。这依然含着泪水的、干净的笑容让他的心脏猛然跳漏了一拍。


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无端地揉碎、撕扯、又拉长,利威尔漫长而浩大的时间里只剩下了艾瑞斯一个人。艾瑞斯拥抱住了她,肌肤贴着肌肤,头靠着头,耳朵挨着耳朵。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,她的心跳,她的一切。


“艾瑞斯,”他沙哑着嗓音,呼吸纠缠在她的耳畔,“你是我的。别离开我。”


我的从森林里跳出来的小兔子,我的在黑暗里长大的小雀鸟,我的天上闪耀着的小星星,我的最好的生日礼物。


“当然,”艾瑞斯微笑着吻了吻他的耳朵,“哪怕有一天你赶我走,我都不会离开……别忘了,当初你赎下我的那一千块,我还有一辈子的利息要还你呢……”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地下街利真的是初心啊!地下街的利真的好温柔啊!

从老利的视角看艾瑞斯会更女孩儿一些(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了就乱用这个名词吧),也更宝贵一些,要是能读出这种感觉就太好了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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